“娘娘,醒醒,别睡啊……”许多声音还在吵吵嚷嚷。忽然有宫女惊叫:“定嫔来了!”定嫔?卫茉?那个讨厌的小贱人……她来做什么?还不把这晦气玩意请出去……柳昭媛昏昏沉沉,听见外面两道脚步声渐近,宫女嬷嬷太医哗啦啦跪了一屋子,景帝熟悉的声音在帐外道:“昭媛如何了?”“回陛下的话,娘娘无碍,只是力气用尽,刚昏睡过去了,臣已命人去端参汤。”“好,没事就好。”一道女声轻柔悦耳:“天色已晚,陛下明日还要早朝,不如先去臣妾宫里休息。有诸位太医和接生嬷嬷在此,昭媛娘娘定能母子平安。”
雨声绵延不绝。
柳昭媛仰面望着头顶明黄色床帏,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,她时而清醒,时而几近晕厥,一波波疼痛侵袭下,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。
“娘娘,再努力呀,就要看到小皇子的头了。”京中最有名的几位接生嬷嬷都围在身侧。
“陛下,陛下呢?”她挣扎着朝帐外伸出一只手,“还在外面么?”
“放心,陛下疼惜娘娘,一直在外面候着。”
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
柳昭媛倒回锦被里,大口大口喘着气。他回来了,他还是顾惜她的!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,不论她犯了多大的错,他总舍不得真正生他的气。
这样一场雨……像极了那一年的……
柳昭媛不知道自己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梦见当年的场景——
皇帝殡天,满城缟素,目光所及皆是单调的黑与白。
可她是兴奋的,是欣喜的,因为他们都说诸多皇子里四殿下最得圣心,又有皇后这位养母与王家支持,必将荣登九五。
“楚楚,你要做皇妃了。”父亲激动得声音都在抖,“想不到我们这样的商贾人家,有朝一日也能养出个皇妃!”
“爹爹别欢喜坏了。”她故作淡然,“女儿只是个侍妾,就算入宫后位份也不会太高,陛下还要从诸多世家小姐里选妃呢。”
“世家千金又何妨!说起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身份,不也就是……”
“爹爹慎言!”
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贵妃,对方端坐殿中,左右倾斜的雉尾仪仗扇遮挡住美妇明艳至极的面容。那时她刚害死薛樱,跪在地上,不敢抬头,听见贵妃声音空灵,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“你的心思,本宫能理解。只是往后这样的事情莫再做了,你应当把你的聪慧脑子用在别的地方。”她听见贵妃道,“若你有朝一日入了这皇宫,你就会明白,世上有许多比帝王真心更值得去争的东西,也更有意思……”
“回去吧,还怀着身孕呢,别这样一直跪着。那件事么,本宫会替你处理的。”
周遭一派光怪陆离。
“娘娘,醒醒,别睡啊……”许多声音还在吵吵嚷嚷。
忽然有宫女惊叫:“定嫔来了!”
定嫔?卫茉?那个讨厌的小贱人……她来做什么?还不把这晦气玩意请出去……
柳昭媛昏昏沉沉,听见外面两道脚步声渐近,宫女嬷嬷太医哗啦啦跪了一屋子,景帝熟悉的声音在帐外道:“昭媛如何了?”
“回陛下的话,娘娘无碍,只是力气用尽,刚昏睡过去了,臣已命人去端参汤。”
“好,没事就好。”
一道女声轻柔悦耳:“天色已晚,陛下明日还要早朝,不如先去臣妾宫里休息。有诸位太医和接生嬷嬷在此,昭媛娘娘定能母子平安。”
——什么?!
她就知道这小贱人没安好心!
“陛下……陛……”柳昭媛挣扎着吐出几个字,轻如蚊蚋,轻易就淹没在周遭嘈杂里。腹中又是一阵剧痛,她攥住被衾,黑暗再度袭来,恍惚中看见卫茉挽着景帝施施然而去,换成贵妃俯下身看她。
——嫔妾,嫔妾学不来娘娘的本事。嫔妾还是只想要……
雨还未停。
定嫔从朱雀殿请走景帝的消息不胫而走。宫人议论纷纷,说这么多年以来,只有柳昭媛截胡别人的份,从没见反过来的。
宫女书茶点燃檀香,试图驱一驱室内水汽,又多点一盏灯,送到桌前抄经的徐婕妤面前。
“这么好的一出戏,娘娘不去看看?。”
烛光映照女子沉静侧脸。“不必,”她搁下笔,“你去告诉琴酒,这阵子不要再过来了。宫中出了不少事,卫茉身边那丫头警觉,本宫怕她迟早会联想到本宫身上。”
书茶气质沉稳与徐婕妤相似。
“您是说那位刚晋升的女官?”书茶不以为然,“奴婢看她不过十六七岁,还稚嫩着,成不了什么气候。”
“是啊,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,是怎么帮助卫茉离了那冷宫似的地方,重获盛宠,还从柳昭媛手上成功抢人的?”
徐婕妤目光探究,望向沉沉雨幕。
“大概她们至今还以为,除夕宫宴时是柳昭媛派人剪坏了定嫔的舞衣,因此事事针对柳昭媛。哪知道是娘娘您恰巧经过,看见定嫔练舞,事后被偶遇时又来了一招将计就计,借缝补舞衣的机会彻底消除她们的疑心。”
书茶感慨道,“谁也算不过娘娘。”
“本宫做了什么?本宫可什么都没有做。”徐婕妤微笑,“捉奸是皇后捉的,告密是定嫔宫女做的,本宫只是让琴酒盯了个梢,没想到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。说到定嫔宫里那丫头吧,本宫以为派个人吓吓她,她便会对本宫和盘托出,没想到她还防了一手……不过不碍事,甄锦心认定是她告的密就行。”
“可是琴酒说……甄锦心的东西大概送到姜嫔那里了。”
“哦?”徐婕妤掀起柳眉,“阴错阳差,还是故意为之?”
————
雨夜寂寥,水滴顺着歇山式宫殿顶滚落。
景帝心情不虞,一杯接一杯地喝酒。
酒香醉人,秀色更可餐。朦胧温暖的光线下,卫茉清丽容颜比往日更动人,他轻轻拖起她的下巴,在女子粉嫩的唇上亲了一口。
“陛下怎么……”卫茉脸颊绯红。
博山炉内薰烟袅袅。
景帝揽过卫茉,顺着女子修长的脖颈继续往下亲,卫茉扭扭捏捏往后躲,“陛下,陛下,这个位置明天若是被淑宁看到了……”
“嗯,淑宁。”年轻帝王轻唇齿间滚出一声叹息,“她有个好母亲,朕真是羡慕。”也许是一日间发生的事情太多,他忽然很想找人说说心里话。
“陛下怎么了?”卫茉试着抚平男子皱起的眉头,“臣妾听闻……太后娘娘待陛下也是很好的,可谓视如己出。”
“可太后终究不是朕的生母。”
卫茉扫了殿内黄花梨花鸟五扇屏风一眼,“那……陛下的生母是什么样的?”
“她……”
陈照夜站在屏风后,手指深深扣入黄花梨木雕纹缝隙。
窗外扫入的雨水沾湿了她的发丝,她觉得自己仿佛再度回到七年前那个雨夜,与李允堂仅有一墙之隔。
“茉儿应当知道,朕的生母是先帝宣贵妃。”
她听见李允堂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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