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沈主任那边我去说,让你休息半个月。"她写完,撕下纸条给我,"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找我。""谢谢葛医生。"看着她认真的样子,我有些不好意思。"叫我志英姐就行。"她笑了笑,那种很温暖的笑容,"大家都这么叫。"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葛医生是沈主任的女儿,怪不得她们一样收拾得利索,怪不得她们一样对人很好,虽然有时候让人感觉认真严肃,但我知道她们心是特别好的。从那以后,我发现自己在厂里经常能遇到她。有时是在食堂门口,她总会顺便问问我的伤势。有时是在下班的路上,她会从医院带些消炎药给我。渐渐地,我喜欢上了和她聊天。
六月的车间闷热异常,纺纱机轰鸣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。我刚刚学会独立操作机器,沈主任难得地夸了我一句"动作利索"。或许是这句夸奖让我得意忘形,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。就在那一瞬间,我感觉右手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,剧痛随之而来。
"快关机器!"有人喊道。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,只能看着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。周围的姐妹手忙脚乱地帮我关掉机器,有人跑去叫医生,有人拿来干净毛巾按住伤口。
"葛医生来了!"朦胧中听见这么一声。我勉强抬头,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快步走来,手里提着急救箱。她的脚步声很急,但动作却很沉稳。
"让我看看。"她蹲下来,小心地托起我的手。她的指尖有些凉,却让我莫名安心。"伤口有点深,需要去大医院。"她动作麻利地包扎着,"小红,你骑车送她去,我跟着。"
那天的路特别长。我坐在自行车后座,疼得直冒冷汗。葛医生跟在后面跑着,不时出声安慰我:"快到了,再忍一下。"我记得她的白大褂被汗水浸湿,额头上的碎发都贴在脸上,却始终保持着那种镇定自若的态度。
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正在查大夜的房,整整二十四小时没合眼。听说有人受伤,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跑来了。从工厂到医院足有两公里多,她硬是一路小跑着跟来,生怕半路出什么意外。
"伤口要每天换药。"第二天她来查房时说。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,仔细地写下注意事项。"最近要忌辛辣,别碰水。对了,你是哪个车间的?"
"纺纱车间。"
"沈主任那边我去说,让你休息半个月。"她写完,撕下纸条给我,"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找我。"
"谢谢葛医生。"看着她认真的样子,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"叫我志英姐就行。"她笑了笑,那种很温暖的笑容,"大家都这么叫。"
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葛医生是沈主任的女儿,怪不得她们一样收拾得利索,怪不得她们一样对人很好,虽然有时候让人感觉认真严肃,但我知道她们心是特别好的。
从那以后,我发现自己在厂里经常能遇到她。有时是在食堂门口,她总会顺便问问我的伤势。有时是在下班的路上,她会从医院带些消炎药给我。渐渐地,我喜欢上了和她聊天。
医务室里总是很忙。一会儿是谁家孩子发烧了,一会儿是哪个师傅扭到腰了。但葛志英从不烦躁,永远保持着那种温和的态度。有次我去找她拿药,看见她在值班室里写病历,桌上放着早就凉透的饭盒。
"你怎么还不吃饭?"我看看表,已经下午两点了。
"等会儿吧,先把这些写完。"她头也不抬,手上的笔一刻不停,"最近天气转凉,你那个咳嗽好些了吗?"
我愣住了:"您怎么知道我咳嗽?"
"前天在台球室门口看见你了。"她停下笔,皱着眉头,"那地方烟味重,你少去。对了,前几天看你和谢元一起......"
"志英姐!"我打断她,有些烦躁。每次提到谢元,她总是这副表情。
"我知道你不爱听。"她叹了口气,"但那帮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。整天跟着曾国强他们混,能学到什么好?"
这就是葛志英,永远在为别人操心。可有时候,这种关心也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。特别是在感情的事情上,她总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,觉得我们年轻人都不懂事。
记得有次我和谢元去看电影,正好被她撞见。那是部港片,挺火的,谢元好不容易弄到两张票。可她看见我们从录像厅出来,脸色立刻就变了。
"小芳,你怎么总往那种地方跑?"她拉着我说教,"那些地方都是些什么人?你一个女孩子......"
"我都多大了,知道分寸的。"我有些不耐烦。谢元对我很好,虽然他确实经常和曾国强他们在一起,但那又怎么样?
渐渐地,我开始躲着她。看见她从走廊经过,就转身走另一条路。和谢元约会时,也特意避开医务室那边。我知道她是为我好,但总觉得她管得太多。
可有一天晚上,我还是去了医务室。那天实在咳得厉害,想找她开点药。推开门,却看见她在哭。
"志英姐......"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。
她慌忙擦干眼泪,指了指桌上的电话:"刚和我妈通过话。"
那天晚上,她第一次和我说起了家里的事。原来她爸经常打她妈,有时候喝醉了,连她也挨打。但她妈为了她和弟弟有个家,一直咬牙忍着。
"所以我特别......"她突然停住了。
"特别什么?"
"没什么。"她摇摇头,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样子,"来,我给你开点止咳药。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录像厅了?那地方通风不好......"
后来我才明白那句没说完的话。她是想说,她特别恨那些仗势欺人的人,特别恨那些玩弄别人感情的人。她在医院见过太多这样的事,所以才那么担心我。
但那时的我还是不懂。我觉得她太爱管闲事,太过敏感。谢元带我去看电影,请我吃饭,这有什么不好?他还说要带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,说工厂太小了,困不住我这样的姑娘。
"你要小心。"每次听我说起这些,她就皱眉,"那些话听听就算了,别当真。"
记得最后一次和她说话,是在七月初。那天我又咳得厉害,她硬拉着我去做检查。
"小芳,你最近......"她看着化验单,欲言又止。
我知道她想说什么。最近谢元常带我去一些地方,那些地方确实不太好。但我不想听她说教,转身就走。
"你要是有什么事......"她在身后喊。
"我没事。"我头也不回地说。
如果那时候我能停下来听她说完,如果那时候我能明白她的苦心,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。可是当时的我,就像所有叛逆的年轻人一样,觉得自己什么都懂,什么都不怕。
现在回想起来tຊ,葛志英就像工厂里的一盏灯。她照亮别人,燃烧自己。她永远在操心这操心那,却从不抱怨。为病人操心,为家人操心,也为我这个刚来的黄毛丫头操心。
人们都说她太较真,说她管得太多。可正是这种较真,让她成为了工厂里最特别的那盏灯。
到最后,那盒她给我的止咳药,永远留在了医务室的抽屉里。就像那些没听完的话,那些没明白的关心,再也没有机会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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