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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什么。”
黎珈简单的给他讲了一下解题思路。
她用黑笔末端轻轻敲了敲他的试卷:“挺聪明的，前面解得不错。”
谢以礼低着头，清秀的脸上带着被夸后的腼腆。
当他抬起头，黎珈早就继续刷自己的题了。
“学委，我们可以一起刷题吗？”
“？”
“就是这个，”谢以礼拿出从书店买的一本真题集，放到黎珈桌上，“我们有空比一比，可以吗？”
黎珈:“可以。”
“那我以后午休可以找你一起刷吗？”谢以礼眨眼，一抹狡黠飞速闪过，“我们可以去学校的图书馆，那里安静。”
他积极举手，“我可以帮忙占位置的！”
黎珈:……
她该怎么跟谢以礼说，附中的图书馆压根不用占位置？
“好。”黎珈没意见。
她不在意的点头。
答应了他。
黎珈有晚自习，她还得去吃饭，不可能一直在教室刷题。
到时间就收拾收拾，准备去食堂。
谢以礼歪了歪头，察觉到她的意图，默默收起自己的东西，背起书包离开了。
和黎珈一起写作业，让谢以礼的心情不错。
他下公交车，已经是晚上六点了。
天黑了。
小区灯火通明。
灯光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透出来，谢以礼没停留，按了熟悉的电梯层数。
“滴滴滴……”
“密码正确。”
门锁打开的机械音响起，谢以礼换好鞋，推门进去。
中年女人坐在餐桌上，听到开门声眉头一皱，不满道:“现在都几点了？怎么这么晚回来。”
谢以礼像是错做事的小孩:“抱歉……我留在教室学了一段时间。”
“学学学，放学了还用得着你学吗？”
她的态度不算好。
开口就是训斥:“上课不好好听，放学留下有什么用！”
坐在餐桌上，菜也不夹了。
从谢以礼回来的那一刻，家里的温馨场景就不复存在，转而多出来的，是冰一般的凝固。
中年女人身边的小萝卜头大概六、七岁，他指着面前的菜撒娇道:“妈妈，我要吃这个。”
“好，妈妈给你夹。”中年女人的态度明显变了，带着皱纹的脸上，多了谢以礼从来得不到的慈爱。
“星星多吃点。”
“多吃长高，以后会比哥哥还高。”
谢以礼沉默不语，习惯性的背着书包先回房间。
他把书包放在窗前的书桌上，打开窗，试图让晚风溜进来。
可，今夜无风。
他坐在窗前，又缄默许久。
过了五分钟，起身，打开房门，去厨房拿了碗和筷子，坐下吃饭。
母子俩吃的差不多了。
见谢以礼过来，她的第一句话夹杂着阴阳怪气:“还知道出来吃饭”。
谢以礼没有反驳她。
少年低着头，看不清面上的神情，那双点若漆星的桃花眸失了光彩，变得黯淡。
从踏进房门的那一刻。
他想，他就变了。
变得寡言且沉重。
“谢以礼，我现在问你话你都不会回了是吧！？”林玉芬没得到回应，怒火中烧。
气狠了。
蓦地将手里的筷子摔在餐桌上。
谢以礼缄默不言。
任由她发泄怒气。
林玉芬一瞧谢以礼低着头，心中的火就更大了，熊熊燃烧的愤怒把她的理智烧毁。
谢以星像是习惯了她说变就变的情绪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，没有打断。
“你倒是说话啊！你这副样子摆给谁看？”林玉芬面前的陶瓷盘子摔得稀碎。
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屋内回荡，一刻的声响后，是她的谩骂。
林玉芬讨厌谢以礼不说话，讨厌他像个木头一样，任她如何发怒，他都没有任何反馈。
她不喜欢这个不爱讲话的孩子。
有了谢以星之后，就更不喜欢了。
谢以礼不会冲她撒娇，一天天摆着一张脸，不是学习就是学习，她看着就烦。
林玉芬发完一通火，拽着谢以星回了房间。
吃饭的桌上，只留下谢以礼一人。
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，慢条斯理的吃着，一下又一下，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。
碗里的饭没了。
他停顿了片刻。
把碗洗了。
地上狼藉一片，残余的陶瓷碎片夹杂着饭菜。
谢以礼用手一片又一片捡起来。
好半天才处理干净。
谢以礼回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。
他坐在床上，双手环着蜷缩的双腿，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，少年的脸埋着，肩膀轻度耸着，一下又一下。
隔着一侧墙，他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。
“星星，有哪里不会啊？妈妈教你。”
“写完了只能看半个小时动画片，不然眼睛要坏了。”
“明天要早起上学，乖乖睡觉。”
“妈妈给你讲故事？”
……
谢以礼不明白。
为什么妈妈对他和对谢以星完全像是两个人。
谢以礼覆上自己的脸，喃喃自语:“因为这张脸长得不像爸爸吗？”
因为他不会撒娇吗？
还是因为他不笨，不会像谢以星一样，缠着她问题目？
谢以礼不知道。
缓了片刻，打算起身刷习题。
“啪嗒。”
一声沉重的金属音响起。
谢以礼下意识低头。
光滑空旷的地板上，多了一块奖牌。
——南城附属中学第21届田径运动会女子八百米决赛第三名。
那是黎珈拼尽全力得来的奖牌。
谢以礼敛眸，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，拿出另外两块奖牌，连同地上捡起的那枚奖牌，一同放在课桌上。
他摩挲着那枚掉地的银牌。
比起金牌，他更喜欢这枚。
“黎珈……”少年的声音低不可闻，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朦胧的月光透过茂密疯长的枝丫，打在他身上。
无边的夜空出现点点繁星。
今夜无风。
但有光。
谢以礼攥着奖牌的手一刻没松，写累了，就放下笔，侧眸看向握着手上的，泛着冷意的奖牌。
谢以礼想。
他特别喜欢这三枚奖牌。
喜欢的程度远超以往自己获得的那些。
他会好好珍惜的。
“……黎珈。”
“奖牌。”
“黎珈送的奖牌……”
……
少年嗓音轻缓，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房间隔音不好。
但这一夜，少年说出的话被寂静的夜色吞没，埋藏在隐秘的角落，无人知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