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款处有个钢笔洇开的小点,像是提笔犹豫时留下的痕迹。陆燃赤脚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,发现衣帽间里挂着一套崭新的休闲装。浅灰色亚麻衬衫配米色长裤,连吊牌都没拆。他拎起衣领看了看尺码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沈知意让裁缝给他量体时,曾经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记过一组数字。原来她都记得。仁和医院消化内科的走廊比记忆中明亮。护士站的电子屏滚动着叫号信息,消毒水的气味被角落里的绿植冲淡不少。
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斜斜地切进卧室,在实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。
陆燃在床上醒来,生物钟精确得如同他经手的数据报表。
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,只留下微微凹陷的枕头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白檀香气。
他伸手抚过亚麻质地的床单,触感微凉。
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,玻璃杯底压着张便签纸,沈知意凌厉的字迹写着:「医院预约已确认,车库等你。」
落款处有个钢笔洇开的小点,像是提笔犹豫时留下的痕迹。
陆燃赤脚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,发现衣帽间里挂着一套崭新的休闲装。
浅灰色亚麻衬衫配米色长裤,连吊牌都没拆。
他拎起衣领看了看尺码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沈知意让裁缝给他量体时,曾经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记过一组数字。
原来她都记得。
仁和医院消化内科的走廊比记忆中明亮。
护士站的电子屏滚动着叫号信息,消毒水的气味被角落里的绿植冲淡不少。
沈知意坐在等候区的皮质沙发上,膝盖上摊开一本《极地摄影集》,修长的手指正停在一张冰川照片上。
"沈知意?"护士探头出来,"李主任在3诊室等您。"
胃镜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。
当冰凉的窥镜滑过喉管时,沈知意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,突然想起上次检查时自己蜷缩在洗手间吐血的场景。
"恢复得很好。"李主任指着显示屏上粉色的胃黏膜,"溃疡面全部愈合了。不过..."他推了推眼镜,"心理压力导致的肠胃问题,光靠药物可治不好。"
阳光穿过落地窗,给她挽起的发髻镀上金边。
看沈知意出来,陆燃从包里取出保温杯。
“检查结果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”
沈知意接过杯子时,注意到陆燃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。
那是昨天晚上他徒手掰碎红酒杯留下的。当时她说要叫医生,他却把流血的手浸在冰桶里说:"比起这个,你胃出血更让我头疼。"
……..
宝马X5驶上绕城高速时,车载导航突然被关闭。
"今天不用导航。"沈知意变道驶入应急车道,从手套箱取出个牛皮纸袋,"你来拆。"
纸袋里是一张手绘地图,铅笔勾勒的山路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陆燃认出这是沈知意的笔迹,但某些标注明显是更早的字迹——更圆润,带着孩子气的歪斜。
"十二岁生日那天,父亲带我去过的观景台。"她降下车窗,山风立刻灌进来,吹散她束发的簪子,"他说那里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晨昏线。"
盘山公路的护栏上系着褪色的经幡,某个急转弯处立着块生锈的告示牌:「落石危险」。
沈知意却突然加速,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某种鼓点。
陆燃抓紧扶手时,发现她嘴角噙着罕见的、近乎叛逆的笑。
"怕了?"她单手打方向,另一只手按下敞篷开关。
“我没有”
天窗缓缓后撤,成片的云杉林突然闯入视野。
阳光被树冠筛成碎金,山风裹挟着松针与不知名野花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陆燃的衬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,发梢扫过眉骨时,他看见沈知意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耳钉——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,平日都锁在保险柜里。
观景台的木栅栏上缠着野葡萄藤。
沈知意从后备箱取出野餐篮,篮柄上刻着「S&L」的花体字母——显然是新订制的。
她铺开驼色羊毛毯的动作很熟练,却在摆餐具时碰倒了盐瓶。
"助理准备的。"她指着篮子里精致的鲑鱼三明治,又拿出个锡纸包裹的饭团,"这个...是我试做的。"
陆燃拆开锡纸,梅子饭团捏得歪歪扭扭,海苔片贴得七零八落。
他咬了一口,酸涩的梅肉混着糊掉的芝麻在舌尖炸开。
"别勉强。"沈知意伸手要抢,耳尖却红了。
陆燃躲开她的手,三两口吃完:"好吃。"
他们并肩坐在悬崖边,脚下是翻涌的云海。
沈知意忽然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:扎马尾的小女孩被男人扛在肩上,背景就是这座观景台。
"父亲走后,我再没来过。"她的拇指抚过照片边缘的折痕,"总觉得有些地方...只能留给回忆。"
一只凤尾蝶落在野餐篮的提手上,翅膀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。
陆燃看着沈知意被山风吹乱的发丝,想起她书房里那本《鳞翅目图谱》的扉页题字:「给知意,愿你的梦想永远斑斓——爸爸 2001.6」。
"现在呢?"他问。
沈知意望向远处的地平线,城市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:"现在明白了,回忆不是坟墓..."她转头看他,瞳孔里映着晚霞,"而是灯塔。"
返程时起了雾。
沈知意打开雾灯,车速降到四十码。
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19:25,车载电台开始播放古典乐频道。
当肖邦的《雨滴前奏曲》响起时,她突然说:"下个月我要去北极看极光。"
陆燃正在调整空调出风口,闻言手指一顿。
"北极光观测站的项目,需要最终验收。"她的指甲轻轻敲击方向盘,"要不要..."尾音消失在某个降调里。
隧道灯光如流水般掠过她的侧脸。
陆燃解开安全带,倾身按下中控台的储物格。
藏在行车手册下面的北极光旅行指南露出来。
"我查过了。"他翻开折角的那页,"十月是极光爆发期,带我一起呗。"
“那得看你表现啰,小陆”
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。
沈知意的手在发抖,腕表表盘反射着微光——那是块百年灵航空计时表,表背刻着「给飞得最高的鸟」。
"回程我们走老省道吧。"陆燃握住她冰凉的手指,"听说途中有家开了三十年的姜糖作坊。"
沈知意深吸一口气,重新挂挡。
当车子驶出隧道时,她打开了座椅加热,温度调到陆燃最喜欢的档位。
导航屏幕突然亮起,目的地显示为「家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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