欣月从外面疾步进来,见宋姝华坐在妆奁前卸妆,她很自然地拿起精美华丽的宝石木梳,为其梳了起来。“夫人,事成了。”她手上动作不停,俯身在宋姝华耳边轻声道。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,宋姝华展颜,眸中闪烁着亮光:“很好。”“其他处理好了吗?没有留下把柄吧?”欣月点头,“夫人放心,都已经解决了。”闻言宋姝华笑容更深,一旁伫立的李嬷嬷则是神色凝重。她是今日才得知夫人吩咐欣月去办的事,乍听之余她并不赞同,除了心惊便是浓浓的担忧。
屋内只剩两人,檀音昏睡中对外界的动静毫无所觉。
谢循侧坐在床榻边,脊背挺拔如松,下颌微收,垂眸凝视着她。
天色完全暗了,烛台上的烛火摇曳,发出强烈的光芒,静谧的空间内偶尔响起噼里啪啦的油滋声。
微黄的烛光和冷白的夜明珠光交织,影影绰绰,晦暗变化,偶尔投在檀音脸上,她细细的娥眉拢起。
忽然一只手抬起,解开了收拢的幔帘,隔开了外头扰人的光线,檀音眉宇间舒展。
谢循微哂。
然而过了片刻,她眉头又皱成了一团,额头上碎发凌乱,浮现一层细汗,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。
檀音双手紧握被角,唇微张,口中呢喃着什么,如小兽呜咽。
谢循一顿,俯身倾听:
“不要......不要抛下我........”
“我会听话.......会乖........”
“我想回家..........”
檀音被噩梦困扰,梦中她仿佛回到了过去五年中最无助的时刻。
无人探望,无人记起,无人接她回家........
成了被人遗忘,无人问津的存在。
她在那个狭小的院子,每天期待宋府上的人来接她回去,然后期待一次次落空。
以至于到最后她不再期待,不再渴望。
只有偶尔在梦中,会想起起那些如噩梦般的回忆。
如泣如诉,近乎哀求的呓语如雨点般砸在了谢循心口。
那如赤铁般冷硬的心,逐渐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侵占、蔓延。
谢循低头垂目,被眼帘遮盖大半的瞳仁中出现复杂的神色。
隔了一会儿,终是不忍,他抬手覆在了檀音的手背上,一点一滴地掰开她攥得发白的手指。
“宋檀音?”
“檀音?醒醒——”
谢循低声呼唤,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嗓音此刻柔和、富有磁性。
许是他的声音抚平了檀音的情绪,不知不觉中她松开了被角,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指。
柔软却冰凉的触感自手心传递,遍及四肢百骸,所过之处令人一颤。
谢循唇线抿直,最终没有拨开。
罢了,她如今生着病,便纵容这一回。
吱嘎一声,门口落下影子,银环出现。
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,正中央放了一碗药。
“侯爷,主子的药来了。”她小声道。
谢循嗯了声,准备起身让开位置,结果发现檀音的手紧攥自己不放。
银环眨了眨眼,站在原地有些无措。
侯爷若是不走开,她也不好给主子喂药。
“我来吧。”
谢循蓦然开口,空闲的那只手拿起托盘上的药勺,搅了搅白玉碗中的褐色汤药。
盛了一口,动作缓慢地递至檀音唇边,小心地喂了一半进去,至于另一半——
全都溢出唇角,晕染了檀音的领口。
“帕子。”谢循伸手。
银环连忙将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,谢循捏着帕子仔细擦拭檀音肌肤上的药汁。
手下力道未能准确把握,被他擦拭过的地方立马泛起了红痕,同周围雪白的肌肤形成清晰的对比。
谢循:..........
早该想到,她肌肤娇嫩,轻轻一碰便起了痕迹,一如她此刻白色寝衣下布满的斑驳痕迹。
那是他留下的。
尽管当时他已然十分克制。
最后,一碗药断断续续喂了近半个钟头才见底,不仅是看得心惊肉跳的银环松了一口气,谢循紧绷的就脊背也稍稍松弛下来。
“好好照顾你家主子。”呆了片刻,他留下话便出去了。
银环颔首,“是。”
出了主屋,那缠绕在手心的触感逐渐消散,谢循静默吩咐:
“着人注意她的情况,稍有不对把严怀春叫来。”
长风点头,又问:“主子您不休息吗?”
“我去厢房。”
-
栖华苑,夜深露重,一如既往地沉寂。
欣月从外面疾步进来,见宋姝华坐在妆奁前卸妆,她很自然地拿起精美华丽的宝石木梳,为其梳了起来。
“夫人,事成了。”她手上动作不停,俯身在宋姝华耳边轻声道。
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,宋姝华展颜,眸中闪烁着亮光:“很好。”
“其他处理好了吗?没有留下把柄吧?”
欣月点头,“夫人放心,都已经解决了。”
闻言宋姝华笑容更深,一旁伫立的李嬷嬷则是神色凝重。
她是今日才得知夫人吩咐欣月去办的事,乍听之余她并不赞同,除了心惊便是浓浓的担忧。
事已至此,她也不好说不中听的惹夫人不高兴了。
“事成了你怎么还愁着张脸?怎么?愧疚了?”
宋姝华从面前的镜子中注意到了欣月的神色,语气不悦问。
欣月摇头,转而连忙把知道的说出来:“奴婢方才去厨房,看到了三.....宋姨娘身边的丫鬟银环在煎药,一番打听后才知,傍晚时刻宋姨娘病了,是高热。”
嘴角笑意彻底消失,宋姝华瘦削的脸上浮现不屑:“.........没用的东西!”
承个恩宠就病倒了。
欣月低下了头,很快又听她问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前院叫了严大夫去诊治,宋姨娘一直昏睡至今未醒,如今还留在前院。”欣月小声说。
前院留人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这是侯爷同意,意味着对方在侯爷心中不一般,否则即便是重病,也须得让人备好轿子把人抬回去。
何况,这还是第一次,就连........
欣月看了眼宋姝华,果断缄口。
下人都明白的道理宋姝华何尝不明白?
骨瘦如柴的手倏然握住身下椅子上的扶手,尖锐艳丽的长甲在上面留下清晰的痕迹,一道又一道,看得人心惊胆颤。
李嬷嬷上前,安慰她:“夫人,不过一个玩物,即便是歇在了前院也撼动不了您的地位,您可切莫动怒,怒极伤身啊!”
宋姝华直直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,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道:“嬷嬷说得对,我才是谢家女主人。”
宋檀音凭什么和她相提并论?
想通后她笑了,声音缓缓吩咐:“既然她病了,那便免了这几日的请安吧。”
“待三妹妹身子好些了,让付坤去瞧瞧,顺便帮她调养调养,免得还没怀上孩子,那副身子骨就废了。”
付坤也是侯府里的大夫,和严怀春不同,他是宋姝华从宋家带来的,平日里负责为宋姝华调养身体。
“是,夫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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