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星阁内室的地龙哄的又暖又热乎,直教人在这隆冬里昏昏欲睡。“小姐,该去私堂了。”沈惜怜体弱,自是不能出府的,沈卿司独为她在府里开个私学,请的先生皆是品行学问俱佳的女学师。松翠轻轻推一推床榻上的沈惜怜,她才舍不得的张开双眼,懒散的又翻了个身。见她又要睡去,松翠想起府医的嘱咐,说小姐这些日子身子将养的差不多了,需得多清醒走动些才好,这般睡下去可不行。
摘星阁内室的地龙哄的又暖又热乎,直教人在这隆冬里昏昏欲睡。
“小姐,该去私堂了。”
沈惜怜体弱,自是不能出府的,沈卿司独为她在府里开个私学,请的先生皆是品行学问俱佳的女学师。
松翠轻轻推一推床榻上的沈惜怜,她才舍不得的张开双眼,懒散的又翻了个身。
见她又要睡去,松翠想起府医的嘱咐,说小姐这些日子身子将养的差不多了,需得多清醒走动些才好,这般睡下去可不行。
再言老祖宗那边儿又多有提点,便又上前一推。
“不可呀小姐,今儿要见新先生去,可不能再睡了...”
“嗯?”她总算是有了些兴趣,懒懒的起身,支着脑袋问道,“不是梅岫女师了吗?”
松翠给了身边鸳鸯一个眼神儿,两人利落着上前,将沈卿司半推半就的下了床榻,梳洗了起来。
“前个儿席岫女师捎过话来,说是乡下老母病了,这两月回乡侍母去,便将教学的事托付给了新师,新师倒不是别人,就是她的堂弟叫个梅霖的。尚有功名傍身,老祖宗也是考察看过的,是不错的。”
沈惜怜坐在雕花铜镜前被丫鬟梳洗着,仍旧糯糯的提不起精神,松翠的话,听了一半又丢了一半。
待到沈惜怜来了书房,见先生还没到,便觉舒服,往常她是最不爱学文章的,真不知大哥叫她一个女子学这些《国学》《中庸》一类的可有什么好?
倒不如叫她多救几个鸟儿雀儿的,或者多学些女红刺绣的,直教她学的头疼。
才坐下忽觉手冷,才想起自己的汤婆子没带,便打发了松翠去拿。
可巧此时老祖宗那儿又将鸳鸯叫了去,一时间书房便只有她自己了。
沈惜怜百无聊赖,低下头,玩起腰间通身翠绿的玉坠上的玛瑙穗子来。
只听院子里传来愈近的脚步声,只道是松翠回来了,可外面人却没进来,反倒对着门扣了三扣。
她只好起身,将那两扇门一推,“怎么不进来,与我客气...”
比及沈惜怜抬头看的时候,只见男人灰袍布衣的宽阔肩骨,阳光从他的头顶漏出来,晃得她看不见他的面容。
只听他的声音,如三月初融的冰水漾起微波,“姑娘有礼,不才梅霖来迟了,见谅。”
沈惜怜从小到大都未曾出府去,见的男子不是小厮便是自己的两个哥哥,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外人,这还是第一次见,手心不自觉的出了汗,“请、请先生进。”
沈惜怜望过去,便见他背影欣长挺拔有些单薄,数九隆冬还穿着一件纤薄的旧冬衣,沈惜怜瞧着就冷。
待到书案前转身,她方看清面貌。
他用白巾裹着髻,落下黑发如瀑,品的是君子如玉、端方温良。
须臾,他从怀里掏出几本书来,双手执之落于书案。
沈惜怜瞧着忍不住的好奇,“这样冷的天气,那书又不是个暖物件儿,放在怀里作甚?”
梅霖见眼前人虽穿着讲究却无婢子伺候,只道是个得宠的丫鬟,便也未作何礼,“手脚冻之可缓,书若被吹坏了,未免可惜。”
沈惜怜禁不住捂嘴一笑,觉得此人甚是有趣,便又忍不住打趣,“先生若喜欢书,尽管拿银钱去买就是了,也不是活物,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。”
她实在是被保护的太好,连外面的辛苦讨生都是不曾见过的,只以为所有人都不缺银钱。
却见那人听了她的话面色微变,拿冷淡的目色轻睇她一眼,未言一字。
沈惜怜却从未见过有人敢拿这样的目色来瞧自己,心中也起了火,“先生有话则说,何必藏着掖着的?我说这些原是为着先生好,不说买书,便是买一件厚实的衣物御寒,也是好的呀!何必挨冻?”
梅霖拿惊诧的眼神瞧她,心中一时分不清此人是嘲弄她疑惑真的这样想。
两人之间,忽然静默起来。
“小姐,汤婆子来了!”
待到松翠进屋,也瞧见了先生已到了,略一福身,就朝着沈惜怜去了。
梅霖才知,原来她不是什么丫鬟,是沈府娇宠的三小姐,低下头,吐了一句,“朱门酒肉,不食肉糜。”
“你!”
沈惜怜自是知道他话里的典故,正是拿话来噎她,胸口气的直发闷,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般的取笑她!
可与他口舌之争做什么,少不得自己吃亏,倒不如在课上作弄他一番解气,事后再找个由头将这人打发走就是了。
打定主意,她先压下火,笑吟吟道,“不早了,先生请授课吧!”
课上,她多次刁难。
他讲东,她偏说西。
他言上,她定落下。
那张清俊淡漠的脸上,被她几次顿挫后,只皱着好看的眉,张口良久,言不出一字。
便是说话,也是如老学究恨铁不成钢的叹然,“怎可这般?胡闹、胡闹...”
待到梅霖去了,沈惜怜坐在位上抚掌大笑,笑的几近眼泪都跑出几滴来。
她身子又弱,大笑见扯动肺腑不由的咳嗽了起来,可偏偏还不听,一想起适才那先生被她气的瞪眼无言的模样,更是心头大悦!
她此生,还是第一次捉弄于人,不知捉弄人竟是这般的快活。
思及他宝贝似的那几本书,她又起了心思,忙起身奔到门外,唤了小厮吩咐了几句,见小厮去了才算完。
如此,她便更是期待明日起来。
侯府爱书的岂非一人,此时桑无忧端坐书案前,正看的入迷。
沈卿司一去已七八日,这几日她除了去看余妈便是读书,往常那些她没看又想看的医术,这几日终于得了空闲,看了个痛快。
越看只越觉得,何谓书中自有黄金屋。
“姑娘,老祖宗寻人叫姑娘去一遭。”
红袖推门进来,有些犹豫的睇了她一个眼色,想必当下外面等着的小丫头便是老夫人的人了。
该来的总会来。
桑无忧将手中的《千金方》合了置回箱子,朗声道,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披了件半旧的大氅便同那小丫鬟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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