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戊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声,沈清霜正跪在教坊司后院的石阶上擦洗最后一间恭房。青砖缝里的污垢浸着盐水,每擦一下都像刀刃刮过指骨。绿芜倚在雕花椅中,指尖捏着块芙蓉糕,“咔嚓。”糕点碎屑砸在沈清霜刚刚擦干净的砖面上,绿芜笑吟吟地翘起鞋尖,她坐在这已经半个多时辰,每每待沈清霜擦干净一个角落,便扔一块糕点在擦净的青砖上,让沈清霜继续擦,乐此不疲。“相府千金这双手倒确实金贵,我可第一次瞧见后院这台阶这么亮堂。”说
戊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声,沈清霜正跪在教坊司后院的石阶上擦洗最后一间恭房。青砖缝里的污垢浸着盐水,每擦一下都像刀刃刮过指骨。
绿芜倚在雕花椅中,指尖捏着块芙蓉糕,
“咔嚓。”
糕点碎屑砸在沈清霜刚刚擦干净的砖面上,绿芜笑吟吟地翘起鞋尖,她坐在这已经半个多时辰,每每待沈清霜擦干净一个角落,便扔一块糕点在擦净的青砖上,让沈清霜继续擦,乐此不疲。
“相府千金这双手倒确实金贵,我可第一次瞧见后院这台阶这么亮堂。”说着又突然兴致缺缺,放下手中的点心盘子,起身环顾四周说道:“今晚夜色这么好,不如就辛苦我们沈小姐将这院中的石板全擦一遍。”
沈清霜不语,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眼前已经擦了几十次的青砖,喉间干涩得发疼。
她已经两日未进水米,这会子就连绿芜随手丢在地上的芙蓉糕都显得异常美味,饥饿让她此刻腹中火烧火燎的绞痛,伴着噬心蛊将要发作的疼痛感,竟出奇的难熬。
“绿芜姑娘!”门外突然传来小宫女的惊呼,“慈安宫走水了!春嬷嬷让您......”
绿芜神色一变,离去前还不忘踹翻水桶,污水泼在沈清霜背上。
见绿芜走远,沈清霜放下手中的活计,佯装腹痛蜷缩在角落里,白日里绿芜用珊瑚链抽出的伤口还在渗血,此刻正随着她刻意压低的痛呼声微微震颤。
看守的粗使婆子举着烛台凑近,浑浊的眼珠在她惨白的面庞上扫了两圈。
“装什么死!”枯树皮般的手揪住她发髻往墙上撞,“莫不是想偷懒!”
沈清霜顺势歪倒在地,喉间溢出的血沫溅在婆子脸上,对方立刻松手,嘴里咒骂着连退三步,烛火摇曳间,沈清霜已借婆子的推力滚到门边。
粗使婆子看沈清霜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,怕横生意外,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寻管事嬷嬷讨药。
沈清霜攥紧拳头,见四下无人便贴着墙根,没入夜色中。
行至西南门时,好不容易终于找到第三块青砖被撬动的痕迹。
砖缝之中果然嵌着一枚小蜡丸,沈清霜用断指抠出蜡封的瞬间,耳边传来珊瑚链的清响。
绿芜提着一盏琉璃灯从树后走出,蜀锦裙摆扫过满地落英:“姐姐这是夜半私会情郎吗,怎么都不叫上妹妹来帮着相看相看?”
沈清霜将蜡丸藏进袖中,染血的指甲掐进掌心,“绿芜姑娘身娇肉贵,夜深露重,不要脏了姑娘的鞋才好。”
“巧舌如簧。”绿芜冷哼一声,突然厉喝道:“罪奴沈清霜,试图叛逃教坊司,即刻捉拿,不论生死!”
话音未落,十余侍卫已从四面合围。
沈清霜扬手将身边铜盆泼向绿芜手中的琉璃灯,飞溅的灯油点燃绿芜袖口。
趁着众人救火的空当,她一把用力将晾着衣物的竹架推到,花花绿绿的衣物如同一张巨网一般,缠住此刻乱作一团的众人。
她记得西南门这边的角落之中,有一处隐蔽的狗洞,洞口不远,还留着她幼时特意刻下的标记。
“还不给我抓住那贱人!”
身后追兵的呼喝冲破耳膜,沈清霜踉跄着直直扑进冷宫之中。
先帝后宫飘零,这冷宫之中向来是寥无人烟。
沈清霜顺着记忆,跑进冷宫的荒园之中,月光下荒园正中间的枯井被镀上一层惨白,井沿边上被青苔附着,上面‘承霜’二字还依稀可辨。
那年上元节,皇宫之中热闹非凡,而萧承煜却是因为功课不好,被惩罚关在此处。
她带着吃食来看他,便见萧承煜正在用匕首刻下这对字,语气中满是不甘心,“若今后我不能如父皇所愿,当不好这皇帝,那我便选此处为我最后的归宿。“
身后尚有追兵,容不得沈清霜再做多想,她直接纵身一跃,跳进枯井之中。
井绳腐朽的霉味冲入鼻腔,沈清霜顺着湿hua的绳结往下坠。
腐水漫过腰际时,她似乎听见头顶传来绿芜的笑声:“姐姐莫不是以为躲进这腌臜地,便能等到人来救?顾大人此刻在千里之外查案呢,可赶不过来保下你这条小命了。”
“姐姐,你要不要猜猜这冷宫之中死过多少罪奴?”绿芜的珊瑚链的清响似乎已经到了沈清霜耳边晃动,“三日前有个乐伎,被剁了手脚扔进来时,嘴里还在念叨着咱们首辅大人的名字呢。”
沈清霜在井底的黑暗中不断摸索着,终于摸到井壁某处突兀,用力按下。
“这下面有动静!”
追兵的火把照亮井壁时,沈清霜已经钻进仅容孩童通过的暗道。
腐鼠尸骸堆里,袖口中的蜡丸被她的汗液和血污浸得发软。
她颤抖着展开染血的纸条,顾砚之的字迹自带一股子行云流水,混着缕轻微的梅香,
‘称重量器为漕运私造,事滋体大切勿妄动。’
身后突然传来砖石挪动的轰鸣,绿芜染着丹蔻的手指扒开暗道入口,琉璃碎片扎进沈清霜肩胛时,她听见对方带着笑意的轻叹,
“找到你了。”
暗道深处阴风阵阵,沈清霜贴着石壁不断后退,绿芜像只戏耍猎物的猫,慢慢踩过满地鼠尸,蜀锦裙摆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污渍。
“姐姐可知道我为何独爱这珊瑚链?”她取下腰间的珊瑚链,“我爹爹被这链子绞杀之时,血珠子溅在雪地上,那可是比御花园中开得最好的牡丹还要艳。”
沈清霜抓起地上的东西,不断朝着绿芜扔过去,试图阻拦她不断逼近的步伐。
“呵。”绿芜的冷笑声在暗道中回荡,“沈大小姐莫不是以为自己还能逃掉?”
破空声骤起,绿芜突然闷哼栽倒在地,瞬间不省人事。
沈清霜借着微弱的光看去,一枚银针正扎在绿芜后颈处。
吴嬷嬷手里举着铜烟枪,从暗道入口缓步走近,烟枪上的翡翠坠子跟着步伐轻晃,“老奴应还是这教坊司掌事,何时轮着绿芜来越俎代庖了?”
沈清霜怔愣间已经被拽进岔道,吴嬷嬷的手似是不经意一般划过她怀中的玉扣,随即抬手递给她半颗朱红色药丸,“吞下去,能暂缓你噬心蛊发作。”
吴嬷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“沿此道直行六百步,直通宫外。”
“嬷嬷为何?”
“顾大人吩咐,宫中事杂危险,姑娘还是去宫外保命重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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