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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身形一僵。
眼里的那抹愠怒被她这句话震得瞬间消失，只剩下仓惶和无措。
他直视她眼睛。
昏暗的车厢内，寂静得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。
在这漫长的寂静里，林今意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这句话问出来后，她才意识到自己很害怕知道这个答案。
见他没说话，林今意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：“我开个玩笑，你别当真……”
“是。”
她动作猛地一顿。
瞳仁在那瞬间骤然扩大。
她不可置信地抬头。
霍庭聿注视她颤栗的瞳孔，唇线绷紧：“林今意，我没有在开玩笑。”
林今意整个瞳孔都在颤动，嘴巴翕动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。
她猛地推开他，呵斥：“霍庭聿你疯了！”
霍庭聿没准备，被她推出车外。
他踉跄了几步，林今意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。
仿佛身后有她无法抵抗的猛兽，她忙不迭地转身离开。
“我没疯。”
林今意脚步猛顿。
霍庭聿转身，看着她清瘦的背影，积压多年来的喜欢像是困兽，汹涌而出。
“林今意，我喜欢你。”
林今意背影僵硬，整个呼吸都乱了套。
“我不后悔今晚对你说这些，”男人缓步走向她，神色有他难以挣脱的痛，“但也希望你，不要推开我。”
“霍庭聿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？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，红润的眼眶悄然滚下眼泪。
她只觉得荒唐可笑，他明明可以藏得更好的……
“你为什么要说出来？”林今意哭得越来越凶，“你明明可以笑我自恋，明明可以说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！你为什么要承认，为什么要说出来！”
“今意……”
“别碰我！”
林今意后退，拉开两人的距离。
一直强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崩溃，她整个肩膀都在颤抖。
“霍庭聿……”她咬着下唇，看他的那双眼里，有了恨意，“你这是在背叛姐姐知不知道！”
而她林今意，无形中已经背叛了江上锦。
她对她那么好，她不该这样做的……
霍庭聿看着她哭红的眼，在那里，他看到她对他的陌生和排斥。
心脏在一阵阵地抽痛，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刚刚……是不是做错了。
他的喜欢，还是让她有了很沉重的负罪感。
可即使这样，他还是在郑重地重申：“林今意，我没有背叛江上锦。”
她哭声陡然一停。
“我们婚约从一开始，就是一场交易。”
林今意突然笑了。
霍庭聿拧眉：“你不信我？”
林今意闭眼深呼吸。
再睁眼时，她笑着，一字一顿：“霍庭聿，名义上，你是我姐夫。”
男人一怔。
“你是我姐夫。”
林今意一遍一遍地重述，好像在提醒他，也好像是在告诫自己——
“也只能，是我姐夫。”
-
林今意是哭着离开的。
霍庭聿想追上去，被她呵斥：“别跟着我！”
深夜的街道空荡寂寥，马路两边的商铺还没有打烊，灯光从橱窗投射出来，在路面窝成了一片光亮。
入春后的夜还是寒风刺骨，林今意一边走一边哭着。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句话。
她如果不问，霍庭聿就不会那么回答。
他不那么回答，他就不会背叛姐姐了。
而她，也就可以把自己心底的那个肮脏、不被世俗认可和接纳的秘密，永远深藏。
那样她就可以永远地欺骗自己，她没有背叛姐姐，没有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。
林今意不知道哭了多久，久到眼泪干涸，心脏在一阵一阵抽痛的时候，一个人挡在她面前。
她停下脚步，抬头。
“知知？”
许知知收起贴在耳朵上的手机，看到她一脸的泪水，错愕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她惊愕，上前抹去她脸上的泪，“怎么哭成这样？”
“你、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看你这么久不回来，打你电话也打不通，赶紧过来找你了。”
许知知也出来实习了，公司在她住房附近，想着两人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，林今意就让她搬过来跟她一起住。
看到熟悉的脸，林今意内心的脆弱一下子决堤，上前抱住了许知知。
许知知身体僵住，到嘴的话就这么咽回了肚子。
她什么都没问，只是拍拍她后背安抚：“别哭，不管发生什么事，我永远在你身后。”
那一晚，林今意坐在公交车站的候车长椅上，脑袋磕在许知知肩膀，哭得昏天暗地。
明明只要什么都不说，大家都会相安无事的。
他为什么要说出来！
他的喜欢无疑是在谴责她，她是个罪人，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！
林今意像是被深渊困住的小兽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，看不见逃生的可能。
而困住她的深渊，是霍庭聿。
-
霍庭聿没有离开，一直开车跟在林今意身后。
他不敢靠太近，在许知知找到她的时候，他的车才敢在对面马路边停下。
夜色渐浓，车窗紧闭的车厢内，霍庭聿感觉到流淌的空气在静止。
他紧紧注视着坐在长椅上的林今意。
她哭得很厉害，脸上的泪水一直淌下。
一颗又一颗。
跟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样，狠狠地在他心口上凌迟。
她还是不喜欢他。
他的坦白，只会给她带来负担和难过。
对不起……
-
不知道哭了多久，林今意才和许知知一起坐车回家。
路上，许知知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，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。
回到住的地方，林今意洗澡完回到自己房间。
暖黄色的台灯在书桌上窝了一隅光亮，林今意睡不着，呆坐在书桌前。
书桌的左上角，立着一个摆件。
是那个男人送的京剧人物穆桂英的摆件。
摆件人偶制作得栩栩如生，是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东西。
原来，他一直喜欢她。
所以知道她喜欢听京剧，喜欢京剧人物，也知道她喜欢艺术性的东西，所以给她送了胸针。
光亮落在眼里，林今意自嘲地笑了声。
明明知道是一段不可能的关系，她却深陷其中。
如今却装模作样地谴责他说出那些，冠冕堂皇地责怪他在背叛姐姐。
而她，林今意，不也是在背叛姐姐吗？
她跟霍庭聿一样，是个十足的背叛者。
“啪——”
最后，林今意把那个穆桂英摆件丢进了垃圾桶。